【周叶】一晌贪欢7

七

暑假结束一返校，大二的周泽楷让叶修明显感觉不同了的地方，一是褪去少年气结实了一圈儿的身体轮廓，二是那句运用得越发炉火纯青的“有事请教前辈”。

叶修升到研二，毕业论文加上导师课题取得重大突破，越发沉迷学术研究，日日窝在图书馆和数据库和自己较劲，学校分下来的教务差事顺手全扔给周泽楷去打点。见周泽楷照单全收连半个字的怨言也没有，正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周泽楷顶着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就用一句句“有事请教前辈”招呼过来。叶修觉得自己就是个猴子，被名叫“出来混迟早还”的紧箍咒套牢怎么翻也没跳出周泽楷的手掌心。

 

叶修是本地人。M大所在的市是有名的古城，街头巷尾的杂谈传说，名不见经传的吃食去处都海了去了。叶秋小时候爱跑着逛，叶修再不爱动也总得在饭点儿前去寻他那个倒霉弟弟，一来二去的那些玩乐地方也都跑熟了。年龄一长，儿时爱去的地方太久不踏足都在记忆深层化成了模糊不清的灰色影子，如今却被周泽楷一个个花样翻新的主意“请教”出来。

周泽楷请教小吃，叶修带他去南大街小吃一条巷吃鸭血臭豆腐麻辣小龙虾；

周泽楷请教民俗，叶修带他去兴欣剧院和退休老干部们挤着听评书看戏；

周泽楷请教历史，叶修带他赶命似的一天转完了七宫六殿对着雕梁画栋和导游抢了一整天的话；

两人平时都是事务缠身不肯松懈的忙人，周泽楷这么折腾一下算是时不时的任性，拖着叶修也成全自己。叶修看得明白，对方又陪得爽快，他也就不去较劲争辩乐得随波逐流了。

 

可没想到这周泽楷连“夜生活”都能一本正经地和叶修提出来请教，叶修也算彻底服了这位小爷，二话不说和周泽楷勾肩搭背地就往侯宁海旁边的酒吧街去了。叶修是个一杯倒，进哪家都是果汁牛奶凉白开，随便酒保笑话。咬着杯口看周泽楷兴致盎然地净点些名字奇奇怪怪的酒品来试，心中默默说服自己，抽烟喝酒逛夜店都只能算小周自己出息，他顶多算个从犯！于是心下坦然，抬手帮忙打发掉被周泽楷的皮相气质招惹来的奇男怪女。

酒吧一家接一家地进，哪家都没敢长呆也生生逛到后半夜，周泽楷红的白的蓝的绿的混着来，饶是酒量不错也有点脚下不稳，叶修扯着他走到街口却拉不动了，周泽楷仰头看了看彩灯闪耀的“情人旅馆”四字招牌就不肯挪步，笑吟吟地拉着叶修的手就在人门口坐下了。

叶修哭笑不得，虽说这着实也是“夜生活”的重要内容，可他总不能放任喝得半醉的迷途学弟去嫖啊！再说周泽楷这张脸，真去嫖也都说不清是谁该给钱。

“小周啊，这个哥可教不了你了，快起来走了。”你跟醉人能讲什么道理，叶修只能好言好语哄着似的。

周泽楷皱着眉，不满意了。抓紧了叶修的手又自己这边拉近一步。

 

他手劲大，酒后没轻重攥得叶修手都疼了也挣脱不开。眼看着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娘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都朝他们走过来了，叶修不想丢这个脸一急也顾不上许多，弯腰凑过去就在周泽楷唇角亲了一口，着意安抚他。

只轻轻的一碰。什么都来不及感受到就远了，飘忽得连那一碰都让人怀疑是醉出了幻觉。

周泽楷怔怔地做不出反应，他想看看叶修的脸，却感觉整个人被他扯起来走，然后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晕乎乎的，不痛，但踉跄着扑在墙上实在狼狈。

叶修咬着后槽牙，踹了周泽楷一脚还觉得不解气，恶狠狠地说：“喝点酒就犯浑……等清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M大谁都知道周泽楷和叶修私交甚好，还被不少人感慨过向来只有“强强联合”哪有“白抱大腿”这世界就是渣渣没活路。可知道归知道，看着传说中的叶神随随便便就被周泽楷带来了，真真儿地坐在自己面前，乔一帆和安文逸一个拼命倒水一个拼命喝水还算好的，那边的高英杰和卢瀚文激动得要死要活整个人都不对了。

“大神你要和我们组队做商策大赛么！”卢瀚文脱口就问，亢奋得尾音扬得过分。

“哪能啊，我来不是太欺负人了”叶修笑得怎么看怎么嘲讽，“小周说你们都是第一次搞商业策划，没什么思路，让我在起步时候帮衬一把。”

“叶老大帅呆了！”包子挥了挥拳头。

“哼。”孙翔素来不屑别人“巴结”叶修的样子，把头偏向一边。

“叶神肯帮忙我们心里就有底了。”江波涛笑眯眯地周全礼数。

 

老实说，周四下午周泽楷又提出“有事请教前辈”的时候，叶修满心的戒备。上次闹的那出儿是周泽楷喝多了不假，可总也是他一开始就没拦着随他胡闹才闯下的。叶修自我反省最近是有点太纵容他，大约被周泽楷越发成熟稳重的外表蒙蔽，竟忘了他种种“蔫儿坏”的犯罪前科。

可难为叶修这么防备了，这次周泽楷却是正经犯了难才来求助叶修。这次全国性的商业策划大赛分成创业类和公益类两个方向，学校重视宣传得很是到位，加上各种形式的商策大赛在商科类院校向来火爆，报名很是踊跃。和叶修大二就潜心学术的选择不同，比赛和竞争环境似乎更能发挥周泽楷的优势，他就和江波涛商量着组了个八人队也报名参赛。

可等主办方放出这次的商策报告要求，名项众多给的解释却模糊，让一众参赛队伍委实摸不着头脑。周泽楷他们碰头商量了几次，想出的几个选题方向都被否掉了，选题悬而未决，报告要求也琢磨不透，这才有了叶修来的这趟。

接过大赛主页上下载的报告要求略略翻了一遍，叶修倒是瞬间就搞懂了症结。那些条目看起来复杂抽象，其实就是做行业研究的一整套思路。叶修本科实习时，半是挑选半是体验，代表商科主要就业方向的几大行业都有涉足，自然也做过受商科生热捧的咨询业。在埃森哲咨询做实习生的时候叶修还因为那篇服装业的行业研究报告做得全面透彻深受赏识，被boss主动暗示有意的话欢迎留在埃森哲，羡煞旁人。叶修却只笑了笑，干完这期工作就飘飘悠悠转去一家私募公司继续体验式实习了。可报名参加这次商赛的无疑是大二的居多，实习都还没开始，又有几个做过行研知道思路呢？倒是主办方考虑不周弄巧成拙了。

叶修合上那几页纸后已是心中有数，闲闲地开口，“能抽烟么?”

“少抽。”一干人忙要点头说大神随意，就听周泽楷抢先回话了。众人冷汗。

“不抽没话跟你讲。”食指随意敲了敲那叠报告要求。

周泽楷手脚麻利地给叶修点烟。众人狂汗。

叶修抽上一口，样子活像一只餍足的猫。

“这个要求其实不难搞，是按行研的思路设计的，说说你们的选题吧，具体的我对着题目跟你们讲。”

“选题……没定。”

叶修被烟雾呛了一下。

“那这么着吧，我帮你们梳下思路。选题其实也不难，其实就是三个问题：切入口、途径、输出对象。想做得好点就得注意和团队的特点结合，想冲奖的话还要多关注一些热点问题。”

叶修还没说完就接着电话出去了，但只这寥寥几句，就立刻让周泽楷原先纷繁芜杂的一团思路变得清晰简洁起来。切入口，途径，输出对象，说得再白一点就是运用什么理论，在什么操作下，解决什么问题。周泽楷队中的几人，虽然性格各异平时吵吵闹闹，涉及正事时却都显露出积累的学术水平和出色的意识。

“…专业。”周泽楷率先引导思路。

“你的意思是，结合每个人的专业考虑？”江波涛第一时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可以啊，叶神也说要结合团队特点嘛。”

“嗯，切入点……互联网金融？”周泽楷继续提议。队里八人的专业，三个金融学院两个信息学院两个商院，立即令他想到了“互联网金融”这个最近很热的新概念。

“互联网金融的话，那途径自然就要往互联网的几个方向想了……”

“不然，途径就用电子商务模式？”电商专业的乔一帆小心翼翼地发表意见，又习惯性的自我否定，“不过网站平台现在肯定不如移动终端平台火了。”

“我倒觉得不错，移动终端上app的推广也是要建立在网站的知名度和信誉度之上的。”同是电子商务专业的高英杰支持了好友的想法。

“那还有输出对象呢。”孙翔皱着眉加入对话。

“途径从互联网那边扩展，输出目标自然从金融这边发散呗，是吧周老大？”包子的直线思维此时倒是帮了忙，三个金融院的都立刻苦思冥想起来。

通过电子商务运作聚集的资金，如何运用？

买信托基金？没新意。

投资股市？风险大。

放贷？

“哎哎周学长，今天我们货币银行学老师提到了小微企业贷款难的问题，你看能用么？”卢瀚文眼睛一转，倒有了主意。

周泽楷略一思索，靠谱，当即拍了板儿。

在电子商务平台，通过互联网金融运作，解决小微企业贷款的问题。

 

叶修不紧不慢地在外面抽了会儿烟，又打了几个电话，返回去找周泽楷他们时见一个个都挺兴奋的样子心下奇怪，选题这就定好了？

他坐下听周泽楷简单一讲更是诧异，不只选题精巧，整体框架敲定后连细节运作都在头脑风暴下大致成型了。

毕竟年轻有激情。毕竟是周泽楷组的队。

叶修心中感慨，也不废话当即带他们把报告结构分析了一遍。需求分析的两个层面，技术可行性分析如何入手，竞争分析注意运用PEST和五力模型，盈利模式上除了电子商务传统盈利重点在于解释互联网金融集资的部分……叶修整篇疏通下来不过半个小时，却是信息量密集地灌注了一整套行业研究经常用到的方法和思路。

说了一通正口干舌燥，就感觉到玻璃杯贴上脸颊的微凉触感。叶修略一斜眼，入目就是白净骨感的手指稳稳捏住杯身探过来的样子。

“辛苦。”周泽楷的谢意，行动比言语更快。

叶修不客气地接过润喉的红枣茶灌了一大口，才笑道，“那就拿个第一给哥看看啊。”

————————————————————————————

这章诡异度超出预料......下章大概开始转折了。

要是后半段扯的那堆没看明白没关系，翻译过来八个字：小周威武，老叶牛逼  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