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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一晌贪欢21

二十一

 

大四开学后,周泽楷就正式把辞职的事提上日程了。

诚然在中金实习收获不小,但毕竟眼下最当紧还是研究生申请的事。金融研情况特殊,不少名校都要求两年以上全职工作经历,不要求的那几所竞争就格外激烈了,大三上学期为交换考的托福已经分数够高申请时倒还能用,可另一项GMAT少说也要刷到750才够到拿全奖的基本线。

在中金那个工作强度下刷G两头都不能完全投入着实累人,周泽楷索性在大学最后一年允许自己落个清静,学分修满、主席卸任、再辞掉实习,专心备考,等刷完了GMAT有空闲了再去中信或是瑞银谋个实习试一试,有过中金的经历踮脚也好敲开同业竞争对手的门,到底不会比当初赤手空拳一轮轮面试闯来得艰难。

按规矩提前一个月主管交了辞呈,惋惜地留了几句终究不能强行留人,只好答应等找到人来接替时就准他离职,顺便也嘱咐他这个月里多留心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过来试一试。

周泽楷礼貌地应着,心念一转倒真浮现出个人名。梁霄。

此人和周泽楷也算不打不相识。在那场商策大赛里,两队都是北京市的代表,初赛复赛又一路争到全国决赛,到最后梁霄那队才以几分之差惜败获得亚军。

两队队长碰面次数多了也就熟络了,互相认可实力又难得脾气相投,交换了号码后也时不时联系,在周泽楷的外校朋友里算很密切的了。

这个梁霄和周泽楷同级,T大计算机系出身,那次比赛后对金融越来越有兴趣,研究生也打算转到金融工程方向去。前几天两人聊天,他刚巧提到在一家券商实习期满不想续了想换别家,这才让周泽楷一下就想到了。

中金的实习能不能申到,实力打底也得运气点缀。实习生基本是出一个进一个,偶尔有比较大空位需求了也有严苛的面试和激烈的竞争在卡;相较之下走熟人离职前推荐的路子成功率要高得多。

周泽楷寻有意卖哥们儿一个顺水人情,联系梁霄后对方自然乐意承情,只等半个月后主管回国面谈,顺利录取的话就能提早交接工作走人。

 

只是接替者找得再怎么快,这大半个月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偏偏不巧,正赶上季度末最忙的时候,知道周泽楷要离职之后似乎差遣得更不吝惜,俨然一副压榨劳动者剩余价值的资本家嘴脸。

周泽楷的心性专注,对任何自己分配下来的工作都不会掺水地完成,加班加点的浪潮卷得一日比一日汹涌;再加上他那个严苛自律的优等生惯性,定好了每天看多少书刷多少题就会雷打不动地执行下去,那倔样子还真和叶修一模一样。

近段时间叶修的科研也到了要紧处,于是谁也不说谁,两人都是忙足一天回家简单吃了就一起钻书房,各看各书各干各活。早上一睁眼,俩人挨着脑袋埋在一堆纸张里、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事发生了不止一回两回。

忙没办法,累不抱怨,可回神一想两人虽说天天见面偏偏没个交集的状态就有点让人不满了。

又一次近乎晕倒地在书房的桌子趴睡一夜后,周泽楷揉着酸痛的脖子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叶修眼睛都睁不开,迷糊着地说了声“同意”。

连日紧绷的神经需要放松调剂,照旧周四下午,两人约好齐齐请假,随便选个什么地方寻欢作乐去。

可周四那天熬到11:30午休时间开始,周泽楷连说辞都想好了,把键盘推进去起身打算去请假的时候,叶修的短信却到了。

“抱歉啊小周,下午我去不了。”

周泽楷又坐了回去。还没等他斟酌出回复,连着几条短息纷至沓来。

“伦敦政经的一个教授临时起意过来,是我这个方向的大牛,点名来找我,他七点的飞机走只能呆这么一下午,实在调不开。”

“上午他就到了,我还在研究室就被老金抓到脱不了身,先不说了在车上。”

“别介意啊,下周肯定补上。”

我介意什么。或者说我是你什么人能介意的。

早默认的关系里,互无责任优先自己的事,你贯彻了而已,我有什么好反驳的?周泽楷觉得叶修带点哄慰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

他简单回了句“你先忙吧我上班”,不咸不淡,叶修也没再回过来。只是短短一个下午里,当他在同一个sheet里第三次输错同一个数据时,周泽楷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shit”。

说到底,明知没有立场又忍不住烦躁的自己才最莫名其妙吧。

 

 

叶修被手底下的本科生连唤了好几声才从数据库里拔回神,扭头一看金院长站在窗户外头等就心想:“坏了,估计下午逃不了”。等迎出去一看,院长身边那位金发碧眼的就更了不得了。

他是半年前在洛杉矶某次学术交流会上第一次见到斯诺芬教授本尊,四十多岁就在这个领域开宗立派享有盛名的英国经济学家,也是那次会议的主讲。

那时叶修也是陪同张老教授出席并代发言的,只短短十分钟的演说,没想到新颖的切入思路和颇具潜力的可操性引发了会场一阵时间不短的讨论,也引起了这位大人物的浓厚兴趣。

这斯诺芬也真是有别于英国人传统,脾气率性又没架子,这次来到B市又提前结束行程,一拍脑门想起了M大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学者便招呼助手和院方联系。

大师突然造访岂有不迎的道理,而且是院长亲自接待的最高规格,双方见面寒暄了一阵金院长就直接领着人去楼上的研究室逮叶修。

叶修得知始末,说“受宠若惊”完全不为过,当即交代了手头的任务陪着贵宾和院长往会客室走。

斯诺芬兴趣盎然地追问课题进展,叶修一边惊讶于他对半年前听过的项目细节的精准记忆,一边斟酌着逐一答了,针对当前的瓶颈和难点也拿出了几种解决方案来请教。

这边几位教授加上叶修和斯诺芬谈得欢畅,那边金院长早安排好宴席,一来二去到了饭点,一屋子人和气融融分坐了几辆车就往金池饭店去了。

叶修自然和斯诺芬同车,趁着刚上车各人都在整理安全带的功夫,飞快地给周泽楷去了几条短信解释。

他突然爽约,那小子嘴上说不说心里多半不痛快,可眼下这情形,也实在不适合举着手机讲电话,只得一边应着教授的话一边乖乖把手机收回口袋。

大不了,吃完饭溜掉去接周泽楷下个班,回家路上再好好解释。

没想到竟没走成。

金院长一路看着叶修从本科念到博士,早熟悉他不爱场面事儿的德行,只是这次他是对方钦点的正主说什么也不能放跑,没等叶修张嘴就几句话堵死了他的退路。

叶修也没辙了,总不好和院长当面叫板,直陪到机场送走了这尊大佛才被放行。徐书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这次表现不错下次继续努力”,打开后车门冲叶修扬了扬下巴要把他捎回学校,没想到叶修谢完了摆摆手说“您先走吧,我还有个约先不回学校”就兔子似的溜了个没影。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了。

叶修低估了饭局末尾推脱不开抿下的两口酒,方才一直提着精神还不觉得,如今在机场快轨上一松懈,酒劲上泛时晕时醒,好不容易坐到了市中心,出了地铁站口找公交站的短短距离又偏偏赶上下雨。

B市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疾,过程中却很威猛,现下乌云浩荡狂风大作,叶修顶着风紧赶慢赶刚抢到公交站的棚子下,倾倒似的水声就响起来,豆大的雨点只一秒两秒间就把灰沉的路面尽数砸湿染黑,公交左等右等没到,叶修自己先被冷风冷雨招呼个彻底。

气温骤降,体内的酒精却在翻滚灼烧,只那么几分钟,他就觉得脑袋沉痛,身上一阵凉接着一阵烫止不住地发抖。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想是最近操劳过度身体疲乏至极连免疫力都抗议,半醉的难受还没缓过来,发热的症状冒得倒快。这个状态下自然不用再提什么“去接周泽楷”了,叶修强撑着站立招了辆出租,就往附近不远的医院去了。

 

冰凉的药液缓缓流进静脉暂时止住了额头的烧势,胶管里的滴答声听不见,只剩隔壁床小孩子偶尔窝在母亲怀里抽泣两下,反倒更衬得寂寥安静。

以前陪苏沐橙输液的时候笑话她哭鼻子,被她瓮声瓮气地反驳说“生病的人就是比较脆弱”,搞不好还真有点道理?

现下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就连叶修都低落了些忍不住想找谁说说话。他翻出手机,周泽楷的那条短信还呆在屏幕上显示未读,他点进去跟在下面发去一条,“下班没?”

只等了七八秒的样子,手机就震了一下。周泽楷回短信很快,“加班”

他这句回得太简短,连句号都没加,叶修一时也猜不出他是正忙还是因为别的,直接打电话过去怕不妥,就继续发短信。

“忙么?聊会儿呗。”

“聊什么”

“随便聊啊,刚刚才送走那教授一直没法看手机,一天没联系了你也没想起我啊。”我可还一直惦记着你这边呢。

叶修扭了扭躺得酸痛的脖子,小心举着扎针的手起身了些靠坐着。

 

周泽楷正被一项突发又着急的工作追得焦头烂额,眼睛瞥见这条,指尖一抖又把公式粘穿了行拉出一串错误数据,心下对自己没定力的表现更加恼火,飞速点了几下手机屏。

“很忙,没顾上。”

这样再看不出来周泽楷在闹脾气,叶修也白跟他认识这么久了。只道他还在纠结自己被放鸽子的事,语气不知不觉就软下来哄。

“今天是我不对……想要什么补偿都依你?”

他一味安抚,全然不知这份退让的姿态更令周泽楷深感自己的失控,周泽楷气的是不能冷静的自己,而他越是哄就越是给这烦乱火上浇油。


叶修小心翼翼地包容无非说明他习惯了周泽楷超出关系之外的要求,而之所以会有超出关系的要求无非证明了周泽楷还残存着超出关系之外的心思。

他由此惊觉不愿重蹈覆辙,行为上却正在重蹈覆辙,如今连焦躁的心情都被叶修看穿,抚慰收过来懊恼却越发涨上去。

周泽楷中断了工作,两手交叉蜷握抵上额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缓和,几轮呼吸过后再睁开冷静自制已恢复了大半。

他短促地呼了口气,打完了回复短信后就将手机关机放置一边,调动起所有集中力重新投入工作。

叶修隔了一会儿等来短信,内容却叫他一怔。

周泽楷说:“没事。一晌贪欢,我明白。”

刹那间仿佛时光回溯。

像是有人把这几句话反复在他耳边念着,警钟似的,仔细分辨却是叶修自己的声音。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反复点开输入框又关闭,挣扎不决间倒有个电话打进来。是叶秋。

 

周泽楷一身疲累地走出中金大厦时已近11点钟,开机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见短信跳出来颇有些意外。

几个小时的静心工作足够他把下午的情绪波动整理消化重新端平心态,此刻直觉叶修有点反常,二话不说拉了电话就打过去。叶修接了,只“喂”了一声,就让他好不容易放平的准线又重被揪起。怎么哑成这样?

他皱着眉问:“你在哪?生病了?”下午怎么不告诉我。

叶修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语调轻松地说:“没事儿小感冒,快输完液了,我这就回去。”

输液?回去?

那就是现在在医院了。叶修的体质他很了解,即使感冒也轻易不会发烧,可一旦烧起来吃药打针都没用必须挂几天吊瓶才能止住。

周泽楷才不信他“没事儿”的鬼扯,逼问出医院名和病房号,伴着电话里的阻拦声就去打车。

从中金门口到主路还有段距离,周泽楷起先还走着,不知怎么步子越迈越急,到最后竟两腿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等他一路匆匆赶到医院,还没推门却先听到了笑声。

是叶修的。混着笑声说了什么太模糊听不清楚,紧跟着另一个声音嚎了句“混账哥哥!”倒是嘹亮,随后果然又听到苏沐秋柔滑的劝解声。

周泽楷落在门把上的手就这么松开了。他后撤了一步略略侧身,透过玻璃朝门里望了一眼。

吊瓶已经撤了,叶修坐在床上正穿外套,看起来倒真的精神不错,脸上还留着笑。

 

本以为和叶修朝夕相处,就算没有倾心痴缠也该养出几分亲昵,没成想竟还是把自己的位置高看了。

叶修像堵风雨不动的墙,就连砖松门晃要人帮扶的脆弱时候,他也会喊他的家人喊他的朋友,唯独半个请求都不曾吐露给他周泽楷。

这半天里的失控也好、烦扰也好、动摇也好、焦急也好,左右不过一场独角戏。周泽楷不想再演,他便没进病房,悄无声息地折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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