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一晌贪欢13
十三
江波涛听说叶修真的同意再次代任校学生会主席，狂喜之余却也有些不安。
这叶神和小周之间说是前后辈间关系亲近已经有些讲不通了。先是周泽楷没预兆就突然跑去交换，现在又是叶修二话不说就卖给周泽楷这么一个天大的面子——都是熟人也都是聪明人，江波涛眼珠一转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又顺着一想这一路走来两人之间的交往相处，倒是觉得事事例证真相裸裸，一边心惊一边感叹，最终却也闭紧了嘴巴和当事人一起讳莫如深。
他情商颇高心智成熟，倒是对两个男人的感情没什么偏见，更是因为和周泽楷私交深厚了解他的脾性才是此事绝非儿戏，也远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看周泽楷走前的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可要说无情却也不对，现在校会的摊子不还是叶修伸手托着？
说到底，周泽楷和叶修走到一起他不奇怪，分开也很理解；周泽楷没对他吐露过一词，他清楚原因，现在也清楚了过程，于是聊到合适的话题也会提一提叶修的近况，算是成全这个好友想问却又不开口的念想。
周泽楷从江波涛那里陆陆续续听完了叶修这两个月的境况。
叶修是本科就拿到直博资格的，放弃了清北和五道口保送的时候还轰动了很久。研究生时期参与的那个课题，第一篇论文发表就被《国际金融研究》盛赞为“划时代的货币理论新视角”，被普遍认为有冲奖的价值，更被多方高校、金融机构、学术峰会邀请作为重要的演讲嘉宾；而叶修实际上在研究生毕业论文中已独力完成了对这个项目二三阶段的全部规划和预估，导师也授权他博士期间继续实际领导小组成员对课题展开挖掘。
叶修是个对工作全情投入的人。甚至在酒店那件事的第二天，他就立刻恢复了之前冲刺课题的作息时间一大早就埋进了资料室，昼夜不息咖啡续命，苏沐橙也劝不住，到了最后反复修改报告近乎心血熬干时才将课题上报。等叶修匆匆套上硕士毕业服卡着时间赶上了班级集体照，他还怔怔想着周围挤着那么多求合影的学弟学妹怎么没见小周的影子。
可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想。论文从发表、成名，再到好评如潮、各处巡讲快得几乎不合逻辑，在暑假的两个月里作为课题主要负责人的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导师着意提携他，越有场合时越点名要他去，他总不能辜负老教授的好意只得精心准备各类中文英文的演讲，在几个小时内将一年多的成果及推导过程，以严密的逻辑和精确的阐述转达给台下的专家学者各类听众。
叶修来不及收拾情绪就打包成一团沉入心底尘封，又在两个月的奔忙中让它磨出一层厚茧。周泽楷走时，苏沐橙问时，那些情绪封得牢固连他自己都毫无知觉，并为自己的无知觉生出感慨和诧异。也许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在意周泽楷也说不定？他近在咫尺也好，远在万里也好，他都能做好无懈可击的叶修。
可他错了。
一个深夜，一根烟。周泽楷简简单单用一个“在”字就融掉了那层给他安全的茧。
近两个月没联系，说起来竟也是两年来间隔最久的一次。曾经他们亲密，即使假期在两地也会整天开着QQ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天气到路况，从学校到家庭；只是无论什么一旦被冠上曾经二字都让人怅然。他们已经隔膜了，在心意的推让里，在无尽的追赶里。
那一瞬叶修竟然有些冲动，手腕抖了一下烟灰都落满了键盘的缝隙。两个月前的酸楚感伤在胸腔中汹涌翻腾，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毅然决然地截断周泽楷的情意。夜深人静中理智溃不成堤，他有些茫然，想问对面的人是你回来还是我过去，可他只敲下“小周”二字就难以为继。
周泽楷语气清清淡淡，还含了些说服他后狡黠的得意。
叶修问，想通了？他答，也许。
就是这样了。就是这样了。
时光轮转，对方举重若轻，不能自决的却是自己。
江波涛建了新一届“M大校学生会迎新群”把两位主席拉进来时，三人都有些感慨。
群里依然热闹，部长拉拢干事，老人戏弄新人，正吵嚷个不停就见群消息亮眼地闪进两个人。群名片瞬间改过看得全群眉心一跳：
主席-周泽楷 主席-叶修
副主席-江波涛：……
副主席-江波涛：叶神？
主席- 叶修 ：要改也是小周改吧。
副主席-江波涛：呵呵，欢迎欢迎，介绍一下，周泽楷在欧洲这半年就由叶神带我们了
周泽楷倒是没含糊，大大方方就改了名片。
跪舔主席-周泽楷：嗯。
整群人笑得喘不上气表示周泽楷男神形象破灭生无可恋。江波涛只觉得满眼都是亮星在闪。
接下来的“六曝”传统环节更加精彩。没等叶修拦着，周泽楷就老老实实眼疾手快地贴上了两人的合照。那是周泽楷大一的生日时，方锐一边高喊着“集火叶神”一边照下的。两人脸上都被抹了奶油，两人都在笑。
叶修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笑着右键存图，下面早被“大神都好帅”“好配有没有”“叶周安利来吃”“周叶一生推不可逆前面叶周的来撕”各种乱糟糟的评论整版整版刷了过去。
既然周四下午之约继续有效，叶修也继续空出时间来，没别的事做左右不过聊天。起初还有几丝尴尬，很快倒也自然了，却总觉得和从前的氛围有些不同。
叶修觉得挺好，时间走，他们也向前走。
大部分时候都是叶修在扯些学校的事，周泽楷安静听着。被叶修问到这边的生活，想了半天只挤出句很好，叶修也就笑笑不再追问。只是因此让周泽楷养成了勤快拍照的习惯，教室，走廊，路面，餐食，风景，说不出就通通拍下来等周四发给对面看，叶修一张张翻过觉得到底是周泽楷拍的照片都比他本人会说话，有时对着几张嘲讽几句，然后统统保存整理好搁在文件夹里。
一次夜里实习单位打电话过来说，周四上午有个活动主持临时出问题想来想去让周泽楷顶替最合适，问他有没有时间。周泽楷张口就想拒绝，话在喉间滚了一遭却还是答应下来。既然早摆明他和叶修不是那种互相牵制的关系，自然还是应付自己的问题优先。叶修做得很好，他也不想拖累。
那天叶修在电脑前从一点守到六点，周泽楷的头像还是没亮起来，心下纳闷却也没别的办法联系他。说到底就算联系他也是无事，两人闲聊而已。叶秋求了几回才和他约了吃饭，叶修也不好迟到，只得关了电脑匆匆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却被叶秋不讲理地拖回了家硬要交流什么兄弟之情，两兄弟出门在外都是个人物了一见面却立刻犯孩子病，闹到凌晨才放叶修回屋，开电脑登QQ，周泽楷的头像依然暗着。
叶秋进门送睡衣时叶修正坐着发呆，定睛一看居然是对着个QQ聊天框，立刻皱起了眉。
“混账哥哥，吃饭时候就一直看手机心神不宁的，你这不会是恋爱了吧。”
“胡说什么呢，一个学弟。”叶修淡定地关上了对话框，伸手去摸烟盒。
“学弟？男的怎么了碍着你谈恋爱了？”叶秋不屑，“我就喜欢男的，你可是跟我双胞胎。”
叶修直直望着叶秋大眼瞪小眼，嘴里的烟半天都没想起点，最后还是被QQ消息的滴滴声唤回了神志。叶修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跳动的头像，是周泽楷。一时不知如何跟自家弟弟探讨这个话题，干脆摆摆手把他推出了房间锁在外面。叶秋还在锲而不舍地敲门想和他理论，叶修叹了口气，才点开周泽楷的消息。
“猜我在干嘛。”
你肯定也猜不出我在干嘛。叶修眼角瞟着咚咚响的房门苦笑着打字。
“…干嘛呢？”
“抽烟。”
周泽楷坐在公寓侧门旁的台阶上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夹烟的手型不自觉地就模仿起叶修。
叶修发来三个句号。也没问他怎么没按时在QQ上出现。他看了一会儿，指尖在手机屏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叶修，我好想你。”
